關於「故事的合理性」大概是一個多月前，查克在我部落格上留言，問我「故事的合理性」的問題。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認真了，因為很多很紅的作品裏其實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又覺得「有時作品不應只是賣萌賣熱血賣深度，如果沒有一個合理性並且配合故事背景的設定會讓人覺得有點像是在浪費人力。」 故事的合理性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所以我答應說會另外寫一篇文章作個比較詳細的回答。 首先，故事的合理性當然是必要的，而且非常重要。由於我自己是一個思考嚴謹而個性又有點太剛直的人，對漏洞百出前後矛盾的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嚥。而且在我自己發展出來的故事創作理論裏，故事是有生命的東西，前後的流動與貫串都有其因果，相激相生，相互纏繞，絕不可能天外飛來無中生有，或是神來一筆之後就沒了下文，不用解釋。這樣的編織與架構才經得起檢驗，才耐得住咀嚼。不合理卻走紅的作品當然也是有的，而且不少，但是那種走紅雖然各有其特別的理由，卻通常都難以持久。要想成為經典，說實話是不大怎麼容易。 當然未必每個人都期望自己的作品成為經典。因此這裏頭就牽扯到另一個遠為深刻的問題，那就是：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以及自己本身的？如果你只把故事當成一種娛樂商品，要刺激要熱鬧，要流行，要萌，像很多只把大眾閱讀當作商品的人一樣（關於故事和商品化之間的關係，是另一個很大的問題，飽含著許多文化與社會上的迷思，我們以後有時間再來詳加討論），那麼你的確可以不去管什麼合理不合理的問題（雖然我認為如果缺乏了最基本的邏輯，以及人性的要素，還是非常不大可能賣得好）。這也是日本現在大多數商業作品，以及台灣出版界普遍的心態。這個部份我們就不予討論了。 但是以創作者而言，合理性這三個字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它其實蘊含著遠為深刻、遠為寬廣的思索過程。你的人生歷練越豊富，思考越嚴密，智慧越深廣，就會比一般人更通達事理，更切中要害。一般人覺得ok的東西，你很可能一眼就挑出好幾個破綻（舉例：魔戒電影第二部，亞玟要離開精靈國度去亞拉崗身邊，精靈王問她：你不愛我嗎？我聽到這句台詞差點昏倒。這是三角關係中要被?棄的那一個的台詞才對吧，怎麼會是這種場合裏父親對女兒說的話？亞玟跟她爹又沒什麼曖昧關係，這個實在是～～連這種世界級的電影都會冒這種bug，可知要做到萬無一失是多麼困難的事）。所以所謂的合理是沒有極限，而是跟隨創作者的內在能量去成長的。因此這就牽涉到：「創作者如何在創作中成長」的問題。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強調：創作是靈魂的事業，主要原因就在這裏。那不止是技術上或說思考回路上要夠綿密——隨著往覆推敲、逐漸深化而得出來的綿密，同時在態度上它也顯示出你的精益求精，一以貫之。由於時時刻刻在思索你作品中角色的性格，各種條件與設定之間的關聯，因果與層次的差異，日積月累，自然很容易培養出比一般人優越的推衍能力，邏輯能力，組織力……等等等等。很多年以前我讀過一句非常深刻的話是：作家以為他在創作作品，其實是作品同時也創造了作家。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只把寫故事當成賺錢的工具，你完全可以不必這麼做。而且不這麼做的大有人在。只不過佛經上說：人身難得，佛法難聞。既然幸運地生而為人身，擁有這種聰明才情要成為創作者，如果只把時間精力拿來賺錢，我覺得實在是浪費到了極點的事。我總是跟有志寫故事的年輕人說，如果要賺錢，做什麼事都可以賺錢，但既然要寫故事，就不要糟蹋自己的情感與才華，好好將它當成修行的過程吧。?相信所有喜愛故事的人，都想寫出令自己滿意、甚至足以傳世的作品才是。畢竟金錢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經過淬練而成長的、我們的靈魂，是任何功名利錄無法比較、也不可能取代的。 話扯得有點太遠也太偏宗教了，讓我們把主題兜回來。即使我認為合理性是好故事的基柱，但是也不要一味地鑽牛角尖。因為在表現上頭有很多時候，必須為了故事的表現力而作出扭曲和妥協。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人在動手過招的時候，事實上是不可能有辦法跟對手交談的。尤其高手過招，連控制呼吸都忙不過來了，焉有那個氣去說話？更別提長篇大論有多麼分心！但是在漫畫的表現上，你如果講完話再來打架，或打到一半停下來講話，講完再打，節奏肯定變得非常冗長。所以漫畫裏都嘛是邊打邊說，絕無例外。但是在電影上就不會這麼做。那是因為電影的節奏感是即時的。可是動畫——尤其是電視版的就又可以了。仔細比較這三者的差別，你就可以理解，不同媒介體的表現方式有多大的不同。合理性的重點是，內在?輯要能說得通。主要情節跟事件要釦得上。小節部份就要懂得合併、省略或犧牲。其實對我而言這也是艱難的功課。早些年想得太細太密，常常把故事弄得很囉嗦。但讀者一般而言根本不會想那麼多，也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所以這些年來我很痛苦地學著放手：只要腦子裏跑得順，許多細節就不去交待了。總之這是只能靠經驗和練習來掌握的東西。既然沒有止境，也就不必強求完美。在那個當下盡最大的努力就行了。否則搞不好一輩出不了書喔。 .msgcontent .wsharing ul li { text-indent: 0; } 分享 Facebook Plurk YAHOO! .
留言列表
